【玉骨花】

夜幕降临，太极殿内一派歌舞升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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鞑靼使者明日便将返程，但王子交给他的任务尚未完成，不由再次提到和亲一事。此话一出，大殿内顿时歌歇舞止，众皇亲国戚都各怀心思看向傅红雪。

唯有傅红雪波澜不惊，花无谢恰递了碗参茶给他，他随手接过，动作十分自然，但脸上冰雪般的淡漠消失，变得柔和起来。他二人甚至连一个眼神交流都没有，却一副无比琴瑟和鸣的模样。

正当所有人都在心底等着拆散傅红雪与花无谢时，离元帝示意内侍宣读圣旨——

册封丞相司马光宗之女司马云落为卫国公主，即日前往鞑靼和亲。

圣旨一下，原本趾高气昂的司马清风顿时惊呆，难以置信地看向他父亲司马光宗，见司马光宗神情莫测，没有反驳的意思，司马清风便要出声，却被嬴稷死死拦住。

司马清风一把将嬴稷推了个趔趄，正要起身，嬴稷已看一眼朱厚照，再度抱住司马清风的胳膊，压低声音着急道：“清风哥哥，万万不可！”

司马清风这才看向朱厚照，见朱厚照脸色虽难看，却也没有说话的意思，他才颓然坐回去——他只有这一个妹妹，平日虽常欺负她，但决没想过送出去和亲。

傅红雪慢吞吞把一碗参茶喝完，花无谢放在膝盖上攥紧的手暗自松开，他接过茶碗，自然地放回桌上，见傅红雪朝他微微一笑，他也笑起来。傅成勋见朱厚照脸色难看，并不理会，视线落在傅红雪身上。

鞑靼使者虽不情愿，但还是硬着头皮接旨，这才奉上他此次前来离国、最独特的一件礼物——

众人翘首期待，便见鞑靼随从小心翼翼捧着一只金盘上前，盘上放着一只盒子，盒上还遮着一块金色丝绒布。

随着礼物上前，离元帝原本有些憔悴的神情间，陡然透出一丝光彩，似乎按捺不住兴奋。

使者十分满足于众人的反应，他走上前，猛然掀开丝绒布，只见里面是一只透明的琉璃罩，罩内是一朵娇艳但奇特的花。

众人发出惊叹，随即又纷纷面露疑惑，此花虽美，在离国从未见过，当算是稀有物种，但与鞑靼国盛产的玉石和香料相比，还是差了点意思。

连花无谢都有些意外，不过，一看到这花的外观，他心底莫名涌起一丝说不出的古怪，因为这花与风信子很相像——相像到花无谢这个惜花爱花之人，一时竟分辨不出区别。

鞑靼使者却一脸自豪地郑重介绍：“这便是玉骨花。”

不同于众人的茫然，离元帝眼中的兴奋到达极致，那是一种看到希望之光的狂热。

当下人物两清，持续数日的宴会终于圆满结束，皇亲国戚各自回府，因为今日时辰尚早，武惠妃便派人传话给傅红雪，想见他一面。

傅红雪便带着花无谢一起前往。

武惠妃端坐在主位，看着傅红雪一步一步走近，蓦然回想起很久之前，她到落雪苑去看望灼灼，灼灼正抱着团子似的傅红雪在梅林赏梅，傅红雪一见到她，就从灼灼怀里探出小手，嘴里嘟嘟囔囔地叫道：

“惠娘娘，抱抱！”

尚是个牙牙学语的幼儿，但声音十分甜，这几个字也十分清晰。

让人不由自主地从内心疼爱起来。

眼见傅红雪到了眼前，毕恭毕敬行礼，武惠妃却在出神，傅成勋不由轻唤了声：“母妃。”

武惠妃笑了笑，有几分感怀道：“一转眼雪儿都这样大了。小时候可最喜欢来本宫这里玩，也很喜欢与你三哥一起。”

说话间，扫了一眼傅成勋，傅成勋微笑不语。

傅红雪神色仍是恭敬，充满距离感，道：“回娘娘，小时候的事我不记得了。”

武惠妃不由叹了口气：“雪儿，如今你虽嫁了人，但仍像本宫亲生一般，可时常带着你的夫君来宫里看看。”

“是。”傅红雪答应着，又道：“今日之事，多谢娘娘帮我。”

他虽未点破，但在场的都是聪明人，便尽皆会意。

武惠妃温柔一笑：“你与本宫不必这么客气。”

另一侧，皇后的寝宫内，皇后一进门，屏退丫鬟侍从，脸上美丽的笑容瞬间消失，她一把推翻桌上刚摆好的茶点，恼怒道；“惠妃这个毒妇，竟敢在陛下耳边吹风，让我的云落去和亲！”

朱厚照跟进来，漫不经心道：“依儿子所见，这并没什么意外的。”

皇后一看到朱厚照，脸上恼怒消失，变成委屈，她道：“照儿，你又来气我？”

朱厚照：“儿臣早已提醒过母后，父皇是不会让小七去和亲的，不如先下手为强，推一个武家的丫头出面和亲，但母后不信，如今被惠妃抢占先机，倒把云落表妹送了出去。”

皇后神色懊悔：“那照儿可有办法留下云落？你们天天只知道气我，唯有云落懂我，是我的贴心小棉袄。”

“没办法。”朱厚照两手一摊：“儿臣不能和父皇作对。”

皇后眼圈通红，看似是要哭了，朱厚照又道：“但我有个武家的把柄，能扳回一局。”

皇后眼泪顿止。

翌日一大早，神都便人心惶惶的，皇亲国戚间暗自流传着一件秘事——鞑靼使者奉上的玉骨花乃是假花，真花在大将军武家被翻了出来。

*

又过两日，连城璧再没露面，齐衡终于开始遗忘连城璧雨夜杀人的狠辣，吃得好睡得也好起来。

身体和精神逐渐恢复，让齐衡支棱了支棱后，开始愁眉不展。

不为拿来点心，见齐衡有一搭没一搭吃着，生怕再出意外，斟酌道：“少爷，玩也玩够了，不如咱们打道回府？”

“玩？我玩了嘛？！”齐衡却把点心拍在桌上，生气道：“我不甘心。”

不为：“……”

齐衡重新拿起点心，塞进嘴里，鼓囊囊道：“我这么灰头土脸的回去，拿什么向花花炫耀？”

不为：“……炫耀？”

齐衡：“你说我，到了江南，连区区一个武林盟主都打不过，还被吓得上吐下泻，肯定会被花花看扁。”

不为深吸口气，他不明白，他家小公爷一个养尊处优的文弱书生，跟人家堂堂武林盟主较什么劲？但他不敢直说，只能道：“少爷在花二少心里的地位非同寻常，所以只要少爷平安开心，少哭一些，他便是放心的。”

“哭？”齐衡轻哼一声，再次塞了块点心，气哄哄道：“难道在花花眼里，我是个大哭包嘛？”

不为：“…………”

“不，我不是！我乐观开朗，内心坚强，”齐衡越说越自信，站起身大步往外走：“我无比勇敢——”

不为是不知道他家主子又要闹哪样，急忙跟上：“少爷去哪儿？”

齐衡充满斗志：“我要去找连城璧，一雪前耻！”